Monday, December 10, 2012

孫師師承流派考辨


在典籍裏記載中國古代第一個流派的確立,為形成於北宋末期的『浙派』,浙派創派人-郭楚望,浙江永嘉人,為張岩的門客。由於其傳學及活動主要在浙江杭州一帶,故名為『浙派』。明末江蘇常熟的嚴澂在虞山組織了『虞山派』;清初揚州的徐常遇創立了『廣陵派』等等,自此各家琴派遂在各地創立。凡稱琴派須具備三個條件:傳承脈絡、傳譜及風格特點,“傳承”是流派之所以能成立的最基礎條件,通常這樣的師承關係是具有地域性概念的,所以琴派的名稱通常以地方名稱名之。

恐怕唯有泛川之名不在此列。因為有傳承脈絡,所以師出有名,所謂明正而言順也,而流派的風格特點也是琴派之所以不同的重要辨識條件,傳譜則是將流派風格特點記錄下來的載體。

多年以來一直有人問起:我們的師門究竟是屬於哪個流派?

其實,在學的時候因為涉獵到琴派問題,也嘗向孫師問起,孫師答以“我也不知道”,從此以後這個問題就擱下不再問起。近代由於交通便利、琴人之間交流、流通容易且頻繁,有些琴人甚至跟隨過好幾位不同流派的老師學習,等等錯綜複雜的原因,流派風格的純度已大不同於以前了,再加上近代古琴的傳習有了專業音樂學院體制,所以流派似乎也不像古代那麼清楚和重要了,代之以起的為“師門”之說。

近日網際網路上看到有網友將筆者書為梅庵派,而外頭大家也跟隨這種說法,接著用倒推法,定孫師為梅庵派,故不得不為此作番說明,也就引起多年前的疑惑—我們的師承流派—,想再探原委的動機。

要想找出這個答案,首先當然是從傳承的關係上著手,孫師跟過兩位老師,第一位啟蒙師是在天津的田師壽農,在唐山地方誌裏有記錄到此人,但也並無從得知其人流派傳承的關係;來台後拜在章師梓琴門下,也算受其影響較大,且一般說法是孫公得章師衣缽,但翻遍琴書也查無章師的傳承流派淵源。此後每逢遇到香港、大陸琴家,都會就此打聽一下。近日有些許心得,故書之爪泥以作參考。

本篇研究透過琴人訪談、琴譜版本(《研易習琴齋琴譜》)樂曲來源查對、音樂風格比較、生長活動範圍、書譜文字記錄查閱等方法進行探索。從多方的訪問(包括香港蔡德允老師師門弟子、大陸前輩琴家、孫師學生等),大概歸納總結,章師的傳承源流有三個比較有的可能性:虞山派、浙派、泛川派。

(一) 從《研易習琴齋琴譜》中收錄的樂譜版本來看,有廣陵的傳譜、有泛川的傳譜、有虞山的傳譜,也有別家的傳譜。所以要從收錄的譜本來定,是緣木求魚的。

(二) 從章師活動範圍來看,在上海、杭州一帶,雖曾與泛川的查阜西有過過從,但也不能以次定調。不過蔡德允老師弟子蘇思棣先生說蔡師曾說沈草農先生(蔡師的老師)與章師曾有贈譜給沈師過,所以蔡師遇見孫師會覺得特別親切一說,《研易習琴齋琴譜》頁39,章師在「客窗夜話」後序記載“民國八年曾在沈草農君處留譜”,正是此說,說明其活動範圍主要在江浙一帶。

 (三)《查阜西 琴學文萃》頁26有關徐元白的紀錄提到:“1933年遊杭州時,在湖邊某寺聽章梓琴彈琴由章介紹認識”;又頁68有關漱玉琴:“1934年章梓琴君在上海憐余未有良琴,…”,可見章師與查阜西有許多互動,這是否說明章師的傳承琴派可能為『浙派』,據丁承運老師說,浙派的傳承早就斷了,所以『浙派』的可能性就推翻了。

 (四)《研易習琴齋琴譜》頁38「客窗夜話」後序,章師云:“壽臣先生均能此曲,傳裴楊二君及余三人”,有關資料顯示裴介卿為泛川派琴人,那麼壽臣先生傳了他們三人,即表示三人為同門關係,所以如果裴介卿屬泛川,那麼章師應即屬泛川了。

 2012年11月初由李楓師兄處獲得民國四十九年海天琴社雅集實況錄音,得章師現存唯一演奏音響資料,從音樂演奏的風格聽來,頗具泛川風格。至此,章師的傳承來自于張孔山一門的泛川派一說,應該可能性相當高了。

孫師受學于章太老師,按說應即為泛川流派的傳承,但從孫師的演奏風格來看,孫師似乎又受了虞山琴派或浙派審美風格的影響,趨向于較為平和清淡又帶有剛毅穩健的個人風格,反倒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泛川風格。當然若以蜀派(或謂泛川派)丁承運老師的說法,“泛川”的川不是四川的川,而是長江的那個川,那麼“泛川”指的就是長江流域一帶,長江流域是一個較廣泛的地域概念,是故同為泛川的話,也會有南柔北剛的差異性,也就不足為怪了。

以傳承論本師門傳承應屬泛川派,若以風格論筆者只好仍稱「孫師師門」了,知音以為然否。

陳雯寫於 2012.11.23 馬來西亞 吉隆玻 雲雨樓